一、 初见
我是在急诊室见到这位患者的,他的脚被千斤重物砸伤,说这脚变成肉泥也不为过,他抓住我的手“家里还有老人小孩,一定要把我的脚保住。” “如何去保,即使是神仙,也无能为力”,虽然有些残忍,但也是事实。面对这血腥又残酷的一幕,围在他身边的同事们也都慢慢低下了头。病情很紧急,但他的家属不在场,我只好跟他领导说明情况,就把患者直接送进手术室。我也稍做准备,带着签字单,在手术室与患者仔细地交待手术细节,并谈了后期装假肢的事情。他一一签好字,最后的平静,应该是接受了一个痛苦的现实。
刚放好病历夹,旁边的护士提醒我,他老婆赶过来了。
伤情很重,很有必要出去和他老婆交待一下。见至她时,就像见到了一颗深秋的树,身材瘦弱而脸色苍白,有些呆滞的眼神表明她已经知道我大概要说些什么。我还没讲完,她的脑袋就像被秋风横扫的树叶,左右摇摆,脸色更加苍白了。面对这飞来横祸,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。我也不打算讲下去了,叮嘱她旁边的同事,去好好的安慰她。
我时常对别人说“我最讨厌做的手术就是截肢手术,因我是医生,应该是给病人接肢、保肢的,虽然截肢是不得已而为之,但我仍觉得这不应该是医生做的。”患方之所以悲痛,我也之所以沉重。手术就这样紧张有序地开始,每一次触到这毁损的肢体,心里都非常难过,这个肢体的背后有太多的意义,有多少的悲痛、多少的眼泪、多少的心酸,将伴随着它流淌。我一边叹气,一边把毁损的肢体截下来,然后让巡回护士拿去问问家属打算如何处理。
我自认为与患方都沟通到位了,却被她反问到:“为什么给我老公截肢,经过我同意签字了吗?”
尽管内心澎湃不已,我还是认认真真的把伤口缝合好。关于残肢,尽管仍是有些争吵,王主任还是很好的处理了此事。躲在更衣室,想静静了,用了两首歌的时间,可以预料,患方绝对不是善罢甘休。
第二天,我正在办公室写病例,耳边想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:“您好,我是10床的家属,我想问问他的情况。”“您是?”“我是他姐姐,刚从北京过来。”“可以的,我这里有他伤情的照片。”一位看起来比较文静又有礼貌的女子,确实是有点清风拂面之感。我边打开照片,正要转身与她解释时,突然有一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我。心里突然对她有了莫名的反感,并不是怕她拍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,而是她这种偷拍、对我们极度不信任的做法,非常让我不齿。我告诉她,患者伤情很重,没办法才截肢。她风格一变,指着我的鼻子大喊“谁让你给他截肢,谁同意谁签的字?”
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?我与患者无怨无仇,我为什么要对他做不好的事?
三、恐惧
我的心被他伤透了,从来没有这么不被信任、被冤屈。我对他们有了一种恐惧,每天吃饭睡觉都在想着他的事情。我很害怕,我害怕会吃到人生中的第一官司,我害怕我会受到巨额赔款,我害怕我的生活从此步入黑暗。
每天都在等待着听坏消息,可能是因为确实没什么过错,一直都没有接到法院的传票。
三个月后,在我的诊室,再一次见到了她,拿着患者复查x线片,仍然是那么的瘦弱,眼神却多了些光彩。“韩医生,下次复查还来找你,可以吗?”语气里终于有了些善意。“可以的,这是我的电话。”
“谢谢,再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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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426884362 [来自Android] 发表于:2015-10-15 23:31
想想去年经历的亲身登革热疫情,满满的后怕。。
袁海洋 [来自Android] 发表于:2015-10-15 14:21
好
红豆125219 [来自Android] 发表于:2015-10-15 14:04
加强紧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