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兰花

时间:2015-11-30 作者:田甜

每当玉兰花开的季节,我总会想到一位可爱的小姑娘,一位慈祥的主任,和那两束洁白的玉兰花。


那时,我刚刚开始实习,跟着风湿科一位主任上门诊。病人很多,主任又耐心细致,不知不觉就过了下班时间。我打完最后一张单子,准备收拾东西,却被主任拦住了:“别急,‘玉兰花’应该下课了,快来了。”我看向电脑,是的,挂2号的病人还没有来,从资料看,是一位16岁的小姑娘,看主任对她那么熟悉,大概是位“老”病人。可是,她的名字不叫“玉兰花”呀?


正想着,门开了一条缝,立刻飘进一股若有若无,淡雅清甜的香气,深吸气,嗯,是玉兰花的味道!一位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进了脑袋,看到主任的笑脸,立马欢快地蹦了进来,校服拉链上挂着的两束玉兰花也跟前一跳一跳地:“主任阿姨好!我才下课!”看来,这就是主任口中的“玉兰花”了,果然人如其名。跟进来的,是一位中年妇女,穿着过时的衣服,很旧了,但是干净整洁:“丫头,叫奶奶啊!不好意思啊,主任,每次都让您亲自帮约号,还等到这个点……”“就叫阿姨!”没等妈妈说完,“玉兰花”立马抢白,“叫奶奶都叫老了!”主任摘下老花镜,笑着:“好,就叫阿姨!我要年轻点!你也别客气,我约号,比你方便,你的关节怎么样了?”正准备操作电脑的我迟疑了,这母女二人,谁是病人啊?


主任很快解决了我的疑惑:今天的病人,是这位小姑娘,她得类风湿性关节炎已经两年了。而她的妈妈,也是位类风关患者,因为没法工作,全家人都是靠着低保过日子。自从主任知道她家住得远,每次她们要来看病前,都亲自帮她们约好号。“我是没事啦,可是丫头的手有时还很疼。”妈妈很担心地告诉我们:女儿有时手都疼得拿不住笔,作业没法做,觉也睡不好,却从来不肯请假休息,连来门诊看病也是等下了课赶过来的。主任托起“玉兰花”的手,仔细检查:“唉,关节还是有些变形了,小孩子的类风关真是难控制,玉兰花,疼吗?”语气中难掩的心疼。“玉兰花”自己却表现得毫不在乎:“现在不疼,没关系,早上我还从树上摘玉兰花的!主任阿姨,我可厉害了!我不做作业也能考班里第一名呢!”主任笑了,我也笑了,半天门诊时间,看到病人因为病痛的折磨情绪低落,我的心情也沉甸甸的,现在终于因这位快乐的小姑娘而开始明媚起来。


可是,紧接着,我就笑不出来了。“玉兰花”的妈妈告诉主任,女儿对甲氨蝶呤的胃肠道反应很大,吃药之后会呕吐,非常难受,而且很容易感冒。主任不由叹了口气:“这种药的确副作用大,我上次就建议你们换的,最好呢,再打点胸腺肽。可是,别的药都贵啊。要不,还是让我……”“不,不能让您花钱!您又不是我们一个病人,都这样怎么行!”“玉兰花”的妈妈急忙说。“玉兰花”也忙道:“我还是吃甲氨喋呤!上次吐是饭吃多了,我以后慢点吃,就不会吐了,胸腺肽也不要打,我多穿点衣服,不会感冒的!”说这些的时候,她努力想笑,却没有笑出来,低下了头:“我家没钱,我爸妈太辛苦了,妈妈也要吃药的。”声音低了下去,眼中好像有东西在一闪一闪,紧接着又抬起了头:“主任阿姨,别担心,我真的不会吐的,真的!”睁大的眼睛,紧抿的嘴巴,让我看到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坚强。


一阵沉默,主任查看了检验结果,尽所能调整了一个性价比比较高的治疗方案,准备结束门诊。“玉兰花”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活泼,解下那两束玉兰花递了过来:“老规矩,以前都是主任阿姨一束,我一束,今天多了个姐姐,我的给你好了。”还故意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,眼睛里却满含着笑意,仿佛之前的谈话与她无关,俨然还是刚进门时那个欢快的小精灵。主任接过花,很郑重地挂在自己胸前的扣子上,就像对待一枚珍贵的勋章。我掏遍全身的口袋,找不到可以回礼的东西,也觉得什么都比不上这束玉兰花,只能尽力绽开笑容,希望给“玉兰花”多一些快乐。


后来的实习到毕业后的临床工作,接触到了很多的患者和家属,见到了不少的悲欢离合,喜怒哀乐,听到不少医患间动人的故事,当然,也遇到过不理解甚至是无理取闹。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:“医生应该完全抛开感情,理性地对待工作。”这句话有一定道理,因为我们的工作需要理性的决断。但感情又怎能完全抛开呢?更多的时候,感情,会让我们医务工作者和患者及家属的心贴得更近。一句问候的话语,一瞥安慰的眼神,一个鼓励的手势,就像玉兰花,没有炫丽的色彩,没有让人惊艳的浓香,却可以让心情变得暖暖的,香香的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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